作家自述
来源: | 作者:赵舒燕 | 发布时间: 2020-12-01 | 1724 次浏览 | 分享到:
庄子说:“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

这是在《山木》篇中,庄子讨论山木“材”与“不材”中的解释是顺应自然,从根源思考,即时进时退,以顺任自然为原则,游心于万物的根源,主宰外物而不被外物所役。

作为一个从事绘画的人,我在面临疫情时听到最多的也思考最多的问题是,艺术能做什么呢?绘画又有什么用?庄子这句话则正好用来回应。

一.疫情下的艺术


    庄子说:“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 

这是在《山木》篇中,庄子讨论山木“材”与“不材”中的解释是顺应自然,从根源思考,即时进时退,以顺任自然为原则,游心于万物的根源,主宰外物而不被外物所役。

作为一个从事绘画的人,我在面临疫情时听到最多的也思考最多的问题是,艺术能做什么呢?绘画又有什么用?庄子这句话则正好用来回应。

     2020年新冠病毒疫情,让人们又一次意识到在自然面前个体的渺小与脆弱。时代创造着什么同时又消逝着什么,在进入现代社会百年的我们,享受着各种文明进步的产物,作为古老技艺的绘画,也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而变化。从艺术的性质来看,它是一种表现精神的语言或者技艺,但无法在疾病灾难面前展现能力,那是现代医学的领域。但回头看看历史,艺术不仅仅记录和呈现漂亮的“美”,它更像是一种对社会、经济、政治和自然环境状态的反映,在艺术作品上做着综合记录。

   在紧急突发事件面前,艺术确实不能立刻“有用”。这时我回到这个问题思考,好像被问“教育”有什么用一样,它同样也不能在紧急情况立刻“有用”。其一、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有它自身的性质,有些是应对危机,有些是需要长久计划的,如庄子所说的理解自然、顺应自然。其二、是问题的出发点把艺术变成了一座孤岛,把艺术和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政治、经济、科技从这个人类社会整体中剥离了,也许一些现代的艺术品和当代艺术的语言难以沟通,使得人不禁有了“这东西有没有用”的疑问。略晓美术史就可以明白这其实就是历史通过艺术品现象化了,略晓历史就可知看待事物问题不可孤立,它们之间总会有可见与不可见的联系。但这不是只在艺术领域中有所体现,这是工业化全球化后的特征,融合与割裂并存。



二.面具和人性

我常画肖像,喜欢观察人的脸孔,在2017年写的随笔中记到“最喜欢看二三十岁人的脸孔,他们会在某一阶段突然朝向‘成熟’、‘老练’里走,仿佛与过去断然间离没有任何小时候的影子,有时候又会在表情中显露‘青涩’和‘幼稚’,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类面孔的阶段”。如今我也是这个年纪的状态,有时候照镜子会看到长辈家人的五官轮廓,也发现自己的脸孔一点点在变化。

杉本博司在《艺术的起源》中写到:“对于现代人而言,人还拥有另一种机能,就是将自己的脸当成内心的面具。” 这也有扮演自己这个角色的含义。在北京医生陶勇的访谈中,说到一个底层病患无法凑齐医药费而偷窃,但在他人遇到危难又挺身而出的故事时,他说善恶是人性硬币的两面,不能完全割裂,环境也同样在塑造一个人。

面孔作为心灵的面具,同时,面孔也在呈现人性的变化,没有绝对。所以 在这次展览中有一些是名为《相的肖像》系列。《相的肖像》顾名思义是对“相”的肖像绘画,在中文中有“像”、“象”、和“相”三个相同读音的字,“相”所指面孔,“像”在动词中是相似和图像的意思,“象”除动物之意外也有形状样子的意思,如万象就指宇宙外一切景象。在这三个字中《相的肖像》包括了两个,一、即是对面孔情绪的描绘,二是由于收集到的素材并不直接来源于真人,有的是相片、有的是绘画作品、有的是雕塑作品,换而言之是在已被人或艺术家创作的作品基础上进行再次创作。

 

   以下是对具体画作的粗解。《相的肖像17、18、19》是作家三岛由纪夫的肖像三联,借助于这位作家的史料照片,《相的肖像11、12、13》是哲学家黑格尔的老中青三阶段肖像,分别来源于照片与版画。《相的肖像2、3》分别是对卡拉瓦乔和达芬奇画中女子肖像的脸部截取下来在绘画的,一个是在粗粝的表面上,一个是尽力模仿达芬奇的绘画情绪。《相的肖像14、15》是将弗朗切斯卡的《基督降生》中弹琴的演奏者的面部截取下来的再绘画。《相的肖像1》是大家梁漱溟的肖像,他的脸天然带有一种愤怒,《相的肖像8》是一个普通的哭泣的老妇,这两张绘画其中既有历史名人,也有历史中的无名者,愤怒的情感和悲伤哀痛的情感又可以通过情绪并置在一起。《相的肖像23、25、26》是斯坦因与王圆箓的肖像,当我再次观看王圆箓的照片的时候,发现他的面孔的情绪很微妙,在太阳底下又有点喜悦又有点苦涩,相比《道士塔》中一味把他当成罪人看来,我更觉得他是大时代浪潮下的小人物形象,我就将这两张情绪分别绘画和斯坦因的肖像并置在一起。也将这组作品称为大探险家与小人物的肖像。这些是部分以作者为视角的作品解读。由于作品小幅分散,作为观看者,可以有重新的组合和审视视角,能够产生新的解读。

我希望自己绘画的肖像,它不仅仅所指面孔,隐喻面具。脸孔在时光中是变化流动的,人性也是多面变化的,那些外化为喜怒哀乐的表情可以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也可以是每个人都所具有的。



三、“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的艺术家,更需要有综合能力,才能够在艺术的台面上展露头角。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外向的,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幸运能够在职业初期就占有有利发展的资源。大部分的幸运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东京大学上野千鹤子教授在2019年开学典礼上说:“  ……请你们不要忘记,那些你们自以为‘努力换来的回报’,并不单单是你们拼命努力的成果,而是你们身处的环境所赋予你们的。你们今天之所以能觉得“努力就会有回报”,是因为在过去的岁月里,你们周围的环境激励你们、督促你们、支持你们,并且称赞你们所获得的成就……请不要只为了一己输赢而努力。请不要将你们所获得的优越环境和能力,用来贬低那些没有你们这么幸运的人,而是用来帮助这群人。最后,请你们不要逞强,勇敢承认自己的弱点,互相支撑着活下去……”。中国古话“达则兼济天下”就是其中一个意思。

欧洲的美术学院从18世纪中期才开始招收女学生,美国的女性拥有投票权也是20世纪初的事情 。2014年的时候,我还记得下乡去甘南藏区的一个村庄里,有个女孩子给画家们当模特,她的父母不让出去她念书,因为姐姐已经出去念大学了,并且家中也拿不出更多的钱来支持她。她倚着门穿着藏族盛装,在那个山顶的村子,眼神里的光斑是个空洞。举了女性的例子,其实对于部分男性也是一样的,这个世界的标准像一个巨大牌坊,背后倒塌的东西早就被清理看不见了。只从一个视角去观看的时候,是永远简单和光鲜的。 这个时候,我很渴望一个良好的社会生态,一个即使内向不善交际的人也可以保持他的性格,一个光脚的人也可以有尊严地站在那片新大陆上。

艺术很残酷,它不仅淘汰生者,也淘汰往者。

我常想现在已经能够画画,是不是很幸运了呢。其实,每一张画都是斗争过程中的横截面,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来结果。对于这个世界,承认自身的平凡渺小;持续绘画,用绘画来表达存在的些许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