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艺术家在创作中最大的特点就是更具世界性，更关注艺术门类之间的紧密联系。一方面，他们通过新的媒介材料获取灵感与创造力，一方面又为传统媒介注入思想观念的力量。在这个群体中，赵舒燕始终保持着思考者的自觉，敏感地把握着自己独特的生活感受，不懈地向纵深拓展。在她为数不少令人生出悲凉之感的画面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幻灭，还有一种坚持与力量，一种通过孤独而获取的自由。

生活中没有旁观者，任何艺术家在创作时都不会止于单纯的视觉，画布和大脑一样不可能是一块白板。与此同时，思考越多疑惑也就越多。原因很简单：凡是值得思考的事情，都一再被思考过，而我们要做的依然是重新加以思考！在这样的状态下，赵舒燕一直保持了“旺盛”的好奇心。面对社会，她并未丢弃心灵的钥匙，甚至完全袒露自己心中的秘密，希望以此换取对客观对象的理解。不得不说，她是一个热爱思考的人。当然还有一点更重要，除了长于思考，还有她那矢志不移，专心致志做事的风格。用心灵去思考让她没有成为一个畏首畏尾的学究，专心做事则避免了急于求成的躁动。这样的思考、这样的实践是有益的。

阳光越强烈，阴影就越深邃，艺术家心灵的栖息地各不相同。观众看作品，体会画家的感受，唤起生活的体验，会发现赵舒燕的感受是独特的。像是饱含热爱的悲戚，或温暖消散后的无奈。她画的不是耀眼的灿烂，令人过目难忘的强光，也不是具有权威感的压抑，或催迫人心的纯黑；当然，更不是叙事性的情节——生命既作恶又在造福的故事——如《症系列》、《头颅上的白色物》、《呼吸者肖像》、《生的愤怒》等等，这些作品让我们艺术家想要表现的问题极为困惑：她为什么画这些？她真正想表现的又是什么？

今天，我们对艺术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深受心理学假设的影响。这些假设推导出各种“发现”，并用以说明艺术与精神之间的联系，但大多数理论过于粗陋和直接，进而变成表态时的工具。比如，“放弃一切自我控制不仅是艺术家的权利而且也是艺术家的责任”以及“如果由此产生的感情爆发不美，那是因为我们的时代也不美”等等，都是将艺术概念化、简化的表态。但是，艺术家的确可以选择不接受现成的美，去制定自己的标准。这样的作品往往更能引起我们无法言说的心理反应，这一点在当代艺术中尤为突出。

自20世纪以来，心理学所激起的兴趣不断驱使艺术家去探索人的精神领域，特别是从前那些令人回避的甚至是禁绝的区域。对此我们只能说，真理都属于艺术家，谬误则属于时代。大多数人生活在幻想世界中，凭籍艺术才能一瞥完美之景。赵舒燕视艺术为与世界联系的最好方式，而艺术的魅力依旧少不了“魔法”，对艺术家来说就是如何把表现化为技巧。在这一点上，她坚持探索油画语言的纯粹性，起笔务求精准，落笔必定坚实，同时又保持清醒的方向感，警惕以语言的华丽遮盖内容的苍白。

和很多艺术家一样，赵舒燕也是一个热爱旅行又害怕到达目的地的人。她坚持以探索者的姿态呼吸，洞察世界，试图找到真理，哪怕听起来这很荒谬。一个人，若想历遍人事而不血滞心枯，就得脱离孤独，赵舒燕想通过艺术脱离它，想象着藉此获得的自由。她相信，工作是一种乐趣，人生就是天堂。

文|孔令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