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0 丛伟personal interview
来源: | 作者:郑闻 | 发布时间: 2018-04-09 | 1170 次浏览 | 分享到:

墙报专访丛伟:我并不焦虑,只是略显敏感

丛伟是个有趣的艺术家,作为曾经的摇滚青年,他把曾经的反叛精神带入到艺术创作中,不过他虽然反叛但并不愤怒,只会冷静的做隔岸观火状,他的作品以犀牛为精神象征,对现代人类社会的种种矛盾与问题轻松而愉快的进行着批判与讽刺。

你最近的作品都采用圆形构图,看上去像一扇扇窗户,这种统一构图方式有什么意图?

 

圆形代表完整,圆满,中国人很在乎圆形所表达的含义。而我的作品是表现不完美,内容上具有批判性,与圆形产生一个强烈的对比。

 

你受勃鲁盖尔影响比较大?还受过其他人或风格的影响吗?

 

对,很早之前就特别喜欢,他的画里有很深刻的思想并且幽默丰富,有时略显夸张,但他又不像博斯那样过于怪诞。最喜欢他用大场面来处理很多事情。丢勒,波特罗,基弗,博伊斯等等,都很深沉,尤其是德国的东西,思考性极为丰富。后来对黑色幽默文学以及未来主义曾一度研究过,喜欢他们悲剧性和连续性,虽然未来派强调战争是他们的污点。

 

你的作品中具有强烈的故事性,每幅画都像一个寓言,亦或像言辞犀利的杂文,或讽刺或反思,看上去很有趣,但含义很深刻,你是一个会经常焦虑的艺术家吗?
不是,只是略显敏感

 

你最近创作的这个系列叫《对犀牛的改造》,犀牛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很喜欢丢勒的犀牛,因为我也是学版画出身。丢勒的《犀牛》也是众所周知的经典。我把经典载入自己的作品中作为一种“玩弄”的对象,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一边是现代人,一边是经典。只能说到这了,我希望观众的理解是在我之上的,我的本意其实不重要。

 

 

 

在《犀牛系列》中,你着力表现了当下人们精神困境,这些困境具体是什么,可不可以用几个词概括?比如:困窘、迷茫……之类。

 

很难用几个词来概括,表现的很隐晦。可能是人们精神的空虚以及信仰的缺失,或者是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信仰。

你找到这些困境的出路了吗?

 

我只是去表达,会让更多的人去读它。如果人们能够读懂其中的道理这也许就是最大的出路。

你作品中那些成群的小人儿让人难忘,他们无表情、无差别,愚蠢、麻木、没有思维,能说说你对这个意向的解读吗?


几年前创作的作品人物是有表情且动作夸张,当时没有犀牛这个元素。一幅作品里有上百个人物,而且都是裸体,《教育工厂》就是那各阶段的代表,可惜被人拿走了。我发现表情和肢体语言太过丰富,说的事情太多,实际上又都没说清楚,总体上就是一团散沙,不够纯粹。现在我把这些多余东西从我的作品中去除,反而语言会变得集中。现在我在尽量的减少人物,是犀牛所表达的含义更加

 

 

你的不少作品中具有一定得政治属性,比如《表哥》讽刺了时下的社会事件。你对艺术与政治的关系怎么看?

 

丛:政治是利益的集中表现,其核心是权力问题。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特殊的历史现象。在这权力集中的时代,政治无疑的影响着生活在当下的每一个人,而我们也正处在社会转折的敏感时期,因而更加了解当代的社会现实。在波普尔看来,当代的艺术是一种政治性的艺术,就其某种意义来说也是一种政治寓言。比如说,早期西方当代艺术家波伊斯,他的作品都具有很强的政治性,他将艺术与政治观念融为一体,提出了“艺术=人=创造性=科学的艺术公式,强调个性从政治中释放出来,得到个体的自由,他反对权威的要求。他的艺术方案《将柏林墙在增高5厘米》表面上看是一种增加隔离,实质上是提出把这到非人类的反人类的恶劣的意识形态摧毁,使一个民族得以重新聚合。《表哥》这件作品的表达我思考了很久,怎样才能表达的不像是一个事件,因为我不想成为一个“新闻艺术家”,那就要从深层次来思考问题。

 

我能感受到你作品背后藏着一颗反叛的心,这种反叛的冲动从何而来?

不是冲动,冲动是一种不加思索的实践。我觉得质疑更加的合适。我希望对任何事实持有一种质疑的态度,并对之进行独立的思考与判断。在当下的时代信息化的社会,每天都有无数的信息灌输到你的脑中,我们无法判断的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只能依靠个人品好来筛选,比如说社会里的一些矛盾,大部分人这种“跟帮”似的反对会形成某种习惯,缺乏独立的思考的能力,久而久之这种质疑精神也就被磨灭了,这也跟知识的水平有一定的关系。在我看来,拥有“质疑精神”要时刻的保持清醒的头脑,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让大方向思想入侵。这也就是我创作的根本核心。

 

听说你还喜欢摇滚乐,在你的作品中也能看出一些朋克风格,摇滚乐对你的艺术创作具体有什么影响?


丛:对,从高中就玩儿乐队,整整5年,大四的时候由于创作时间紧便放弃了摇滚乐。高中在北京的时候跟几个地下乐队也混过一段时间,也受到了一些杂乱无章的侵扰,你说的朋克也只是我喜欢其中的一种风格,什么哥特,硬摇,新金,硬核,辗核,迷幻,实验这些我都很喜欢,唯独对当下流行音乐不感兴趣,他们在我这没有市场。是隐性影响,其实我的摇滚和艺术创作没有必然的联系,摇滚是一种快感在台上一定要疯,释放情绪。而创作不是,他需要思考,整理,表达,两者没有

你作品的市场反应怎么样?

比我想象的好

 

 

 

 

 

 

丛伟牵着奔跑的犀牛还是犀牛牵着奔跑的丛伟

 

 

犹太谚语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看到这句话时,我的脑海中总会出现一位朋友的作品。他是我的同龄人、是我大学时代摇滚乐队的贝斯手、也是一位青年艺术家,他的名字叫丛伟。早在多年前的大学本科时代,占据江苏油画主流的依旧是所谓的江南写意风景,他的创作在这种近乎滥情的创作生态中显得另类而冷酷。就读于版画专业的丛伟使用起油画笔和颜料如同操着长枪大戟,用厚厚的颜料和脏兮兮的色彩堆积出一幅幅场面巨大辽阔又令人不安的东北工业风景图像。那时他的画作就如同他手中贝斯的效果一样,以低沉却有力的轰鸣控制整个局面。

近些年,丛伟开始借用古典艺术的手法和符号讲述或隐射当下的现实,这一实践方式也为自己的本专业手工版画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选择了一种冷清朴素的创作方式:坚持数年创作以铜版综合材料为基础的小型绘画,不仅数量可观而且制作精良,同时还是艺术语言与思想内涵都非常丰富的图像寓言。他在图像叙事中展示的才能,总会让我联想到类似于薄伽丘或拉伯雷这样的讲故事能手,以借古讽今的戏谑口吻给我们拼凑出现实世界啼笑皆非又令人深思的图景。

他近期作品最长采用的圆形的构图中出现的一幕幕“人间戏剧”似曾相识又荒诞不经:飞禽们放弃了飞行的天性却排成队鱼贯走进飞机舱门;一个孤独弱小的人类彷徨无力地拉扯着被货物重压撬起到空中的驴子;小小的人类爬上了脚手架正在冲洗建筑物一样高的性爱充气娃娃;丢勒笔下的犀牛则被人类蒙住眼睛捆住手脚⋯⋯丛伟以看似玩世不恭的态度展示着某种滑稽和悖论,这种滑稽与悖论仿佛总与人和自然的冲突有关,或者说当下与历史的冲突有关。

与伟大的启蒙运动大写的“人”字不同的是,丛伟总是选择了小写的“人”。他画中的人类几乎没有面目,也近乎千篇一律。当他们和动物或其他事物并置时,比例往往被刻意缩小——简言之他们总是以乌合之众的面貌出现。他们要么破坏、腐蚀、绑架比自身大得多也美丽得多的事物,要么就是以无穷尽却毫无目的的盲目生命力左冲右突——这倒也正是当下社会相当一部分人类的现实状况与精神写照。那些人类好像正是托马斯·品钦笔下在纽约下水道里追逐着泛滥成灾的鳄鱼群的普鲁费恩,或是满怀虔诚给老鼠布道的牧师。

丛伟这批画作中最成体系的一组叫作“对犀牛的改造”——画面都运用了犀牛作为主要的构成。丛伟认为:犀牛周边的现代人对其施加捆绑、剥蚀,束缚住原本自由独立的犀牛,这样的表达展示出的现代人对于经典艺术和思想盲目而过渡的阐释。那些施加在犀牛身上的绳索、现代社会的器具暗示着今人对经典所施加的无谓的粉饰,对犀牛的牵制亦似今人对经典随意的解读。但我总觉得犀牛所具有的象征意义与符号价值并不仅限于“经典艺术”或“经典思想”,我也并不完全赞同艺术家本人的这种阐释方法,这种阐释虽然凸现了艺术家的艺术主张,却抹煞了他作品在艺术之外更为丰富的寓意。我觉得他画中犀牛的意义恐怕更加接近尤奈斯库的荒诞剧《犀牛》中的那个“犀牛”,它既可以是一个出自艺术史的经典形象,也可以是一个名词,或者是一个读音,甚至只是一个观念而已,都不要紧。

荒诞感,并不产生于集体无意识创造的荒唐现实本身,而是出自对这种荒唐现实的清醒观察。我希望丛伟也别把他的犀牛太当做一回事儿——无论他的犀牛具有多么了不起的象征意义。这样,“丛伟牵着奔跑的犀牛还是犀牛牵着奔跑的丛伟”这个愚蠢的问题就变得毫不重要,他必然更加清醒敏锐地观察现实并呈现出来,让我们和上帝持续发出苦笑。

 

郑闻